◎沈庆保

夏秋两季,如果你走进乡村,老远就能看见满架的青叶白花,一个个毛绒绒或青皮的葫芦垂挂于农家小院的墙头门扉。当然,这是几十年前最常见的场景,那时我还是一个熟悉葫芦并与之朝夕相处的孩子。

葫芦多为只有一个肚子的大葫芦,比较实用,不像现在,拥有一大一小两个肚子的亚葫芦特别吃得开。葫芦的用途很广泛,掏空后,可存放蔬菜种子,可做水瓢舀水,可做干瓢舀粮食和米面。先说水瓢。它终日泡在凉凉的水缸里,呈棕褐色,吸足了水却不下沉。夏日,从外面铲猪草或放学归来,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奔向水缸,抄起水瓢舀满水痛饮一番,咕嘟咕嘟,凉凉的水带着水瓢特有的味道灌到了肚子里,打个饱嗝,一股凉意立刻弥漫全身,解了饥渴,消了暑意,长了精神。

而干瓢呢,则有两种用途。一是用来舀粮食,再就是用来舀白面,二者分别蜗居在芦席折子围成的粮囤和面缸里。小时候,家里没多少钱,什么东西都时兴“换”,见到推着自行车带着架筐卖黄瓜的来了,或是想吃热锅饼改改口味了,乃至听罢说书人驻村讲的评书,都要用干瓢舀上一些小麦或玉米送出。满满的一干瓢粮食,足有五六斤。穷日子必须节俭着过,超过一瓢父母往往会心疼的。

邻里间平日的来往也离不开干瓢。谁家添了孩子或有了病人,据说还病得不轻,邻居知道后,都会端着干瓢前往贺喜或探望,里面盛着自家攒了多日的鸡蛋,一个个均为精挑细选过的大红皮,平日里绝对舍不得给孩子们吃,要用来换钱买油盐酱醋的。每逢家里有了稀罕物,比如刚打下来的麦黄杏、新摘的西红柿,也要用干瓢装了送人,东西不一定要装满干瓢,有那么个意思就行。

瓠子应该是葫芦的本家,或者说是近亲,在其成熟之前,可用来烧鸡蛋汤或煮面疙瘩吃。如果没有瓠子,嫩葫芦也能代替,只要削皮去籽瓤,切成片,一样能烧出清爽鲜美的汤来。但是,吃不是它的主要用途。葫芦尚在藤上,没有长成的时候,就要接受人们的挑选,并预先规划好它的用途。有的人选中后,担心被别人调包,还会在葫芦上刻名写字。这有些像不久前邻家的母狗产下了小狗,一个个毛茸茸的,还未睁眼,边低声啼叫着边在干草上爬动,努力寻找着奶源。那时,喜欢小狗的孩子,也是这样挑选自己心爱的小狗的,只是没办法做记号。

葫芦乃吉祥之物,自古就是人们盛酒和观赏的天然器皿,很受大家的喜爱,乃至发展成为一种文化。最常见的是酒葫芦,以确保嗜酒的人随身携带,随时随地可以喝到酒。这样的酒葫芦,林冲有,“八仙”中的铁拐李有。有人说,太上老君也有,不过改变了用途——专门盛放炼出的仙丹。动画片《葫芦兄弟》自开播以来,一直是小朋友们的最爱,极有可能沾了葫芦的光,因为大家都比较喜欢它。

现在,葫芦已经被开发为多种艺术品,尤其是双腰亚葫芦,一旦在上面烙画、印图案、写诗句,便变得人见人爱,颇有收藏价值了。今年暮春,在成都的锦里,我见过好几个标着“葫芦画”的摊子,各色葫芦琳琅满目,吸引着游客们的眼球。除此之外,葫芦还能做“葫芦丝”,一举登上音乐的殿堂。这种乐器以葫芦为音箱,适宜吹奏山歌等民间曲调,合音丰富,柔美和谐,人们可以伴着乐声尽情地载歌载舞。

也有个别人厌恶或忌讳葫芦,比如曾一手制造骇人听闻的“鲁南八里巷惨案”的女匪首赵嫲嫲。年,赵嬷嬷生于一冯姓之家。幼时家贫,她随父母讨饭,没有碗,只好端着一个葫芦瓢。九岁时,父母将其卖给马戏班子,在那学会了耍刀舞棒。后来,她被东海县土匪头子赵某纳为妾。其丈夫死后,众匪徒推举她为匪首,自此横行苏鲁一带,不可一世,这棵苦苗长成了一株毒蘑菇。

凶残至极的赵嬷嬷曾给手下众匪徒立下一条“家规”:任何人不得在她面前提起葫芦,摆弄葫芦!有一次,一个匪徒抢来了一个亚腰酒葫芦,觉得好看,便挂在腰间显摆。赵嬷嬷发现后,挥刀将那匪徒的一只手削了下来。关于赵嬷嬷的娘家有两种说法,分别是宿迁县渡日庄和邳县铁佛寺。

但愿这个忌讳葫芦的女匪首,不是我们邳州人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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