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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那暴君的婢女,方才为暴君挡下了致命的一剑。那暴君带着一丝玩味的目光审视了我片刻,然后慢悠悠地吩咐道,「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好仆人,好好安葬吧。」我在那濒死的边缘惊醒,随手一抓,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角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「吱……」我还没死呢,那皇帝的眼睛真是瞎了。

01

说起来,我真是个不幸的化身。

我自幼在宫中长大,一直默默无闻地在佛堂里度过,作为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宫女,我本应攒点小钱,等到二十五岁离开皇宫,找个好人家嫁了,过上平凡而安稳的生活。

生活本应是波澜不惊,平淡无奇。

然而,就在生辰宴的前几天,那喜怒无常的皇帝不知为何将御前的宫女、侍卫们全部斩杀,一时间宫中血流成河,宴会上人手短缺,只得临时从各宫抽调人手。

我所在的佛堂,平日里只有我和红药两位宫女负责打扫,即便是这样,也不得不挤出一个人去帮忙。我名为岁落,另一位宫女名为红药,红药恰逢月事,担心冲撞了宴会的喜庆,无法前去,于是我便被选中去帮忙。

我们这些被临时抽调的人,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,自然无法靠近贵人,只能做些杂活。我被分配到御膳房,负责端菜。

宴席上菜肴琳琅满目,端菜的宫人络绎不绝,偏偏我这个倒霉的——就在我端着菜肴走向宴席时,一位舞者忽然甩出一把飞刀,就在刺客们突然暴起杀戮之际,我恰巧在暴君身边,就在一把长剑从我的方向刺向暴君。

如果我躲开,回头可能会被安上一个救驾不力的罪名,那肯定是死路一条。

如果我不躲开,被那把长剑刺中,恐怕也是凶多吉少。

一个是必死无疑,一个是九死一生。

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,我做出了决定,没有逃避,而是勇敢地迎上前去,为那个残暴的君主挡下了致命的一剑。

嘶!

真是钻心的痛。

长这么大,我甚至未曾经历过针刺手指的轻微痛苦,而这次,我却遭受了如此沉重的打击,我不禁感到羞愧,昏厥了过去。

并没有昏睡太久,当我再次恢复意识时,宫殿内的混乱已经平息。在朦胧中,我听到了暴君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,「留下两个活口。」紧接着是一片刀剑相击和斩首的残酷声响。

「皇上,这个宫女该如何处置?」太监询问道。

我立刻紧张起来,竭力睁开眼睛,只睁到一半,便与一双深邃的凤眼相遇。

暴君端坐在龙椅之上,一只手托着下巴,优雅而从容,仿佛一只黑猫,刺杀发生前他保持着这个姿势,刺杀结束后他依然如此,血雨腥风似乎并未对他造成任何影响。

他带着浓厚的兴趣审视着我,不顾我刚睁开的眼睛,然后不紧不慢地命令道:「这是个忠心耿耿的好奴才,给她一个体面的葬礼吧。」

我在垂死边缘被惊吓唤醒,随手一抓,似乎抓住了他的衣角,虚弱地发出了一声,「吱……」

我还没死呢,我还没死呢,这个狗皇帝真是瞎了眼。

啊不对,呸呸呸,我不是这个意思。

我觉得我还有一线生机,现在就埋葬我,我绝不接受。

我竭尽全力地支撑起身体,疼痛让我泪眼婆娑,紧紧抓住他的衣角,深情地说:「皇上,您安然无恙,奴婢就放心了。

「皇上,奴婢对您的仰慕之情已久。奴婢的梦想就是永远陪伴在陛下身边,如果奴婢今日不幸离世,无论是生是死,奴婢的灵魂也会永远陪伴着皇上的。」

狗皇帝,如果我被埋了,就算变成鬼,我也要缠着你。

暴君垂下眼帘,注视着我紧握的衣角。

暴君身着一袭深邃如夜的龙袍,其上绣着栩栩如生的金龙,显得尊贵而庄重。在一场刺杀的混乱中,他的衣袍竟未沾染一滴血迹,宛如未被触碰的圣物。我轻轻一碰,却发现他的衣摆上沾满了血迹。

我也转过头去,后知后觉地发现,我的双手已被鲜血染红。

糟糕透顶。

听说暴君性情残暴,喜怒无常,仿佛心中藏着一头野兽,曾因一位妃子不慎弄脏了他的衣袖,便在一怒之下将她斩首。

我怀着强烈的求生欲望,用衣袖擦拭着血迹,却发现越擦越脏,我的泪水也如断线的珍珠般不断滑落,一方面是因为疼痛,另一方面,我感到这已不再是能否得到厚葬的问题,而是能否保全尸身的问题。

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。

我松开了他的衣摆,情绪变化之快,如同翻阅书页,哽咽着说道:

「奴婢想通了。皇上如皎洁的明月,奴婢不过是一株卑微的芦苇,不配长久陪伴在您的身边,还是请您将奴婢厚葬吧。」

我感觉有些眩晕,快要支撑不住了。

暴君却露出了笑容,「你是第一个敢于直言仰慕朕的人。」

尽管我自幼在宫中长大,但我的地位卑微,几乎从未有机会亲眼见到皇帝,即便见到了,也只能远远地低头跪拜。今天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暴君。

他真是英俊非凡,那令人心动的美貌,让我有些目眩神迷。

接着,我眼前一黑,再次陷入了昏迷。

02

我在一个宽敞而奢华的大殿中醒来。

感到口渴,但大殿内空无一人,我挣扎着起身,伤口已经被妥善包扎,但依旧疼痛难忍,我踉跄着走到桌边,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。

「朕的救命恩人怎能亲自倒茶?」

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,让我呛到了。

「喀喀喀……」

那暴君,身着朝服,未换下,冠冕堂皇,俊美无双,伫立在门旁,凝视着我那咳嗽的身影,最终,他带着一抹深不可测的感慨,「你的命真如磐石般坚硬,朕方才斩断了三位御医的性命,他们却将你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。」

这番话再次让我心惊胆战,我几乎想要再次咳嗽,但我知道,我不能。

因为,在殿前失态,严重的话,我可能会被拖出去斩首。

我怀着敬畏之心,跪倒在地,「臣妾拜见皇上。臣妾失礼,望皇上宽恕。」

暴君迈步向前,轻轻地将我扶起,他的语气出奇的柔和,「无妨。这不是你的过错。你身负重伤,本就不应亲自去倒茶,更不该饮用那冰冷的茶水。」

「李全。」

「奴才在。」

李全是暴君身边的大太监,暴君身边的宫女、太监、侍卫,不是日日更换,便是月月更替,李全却是个例外,他竟然跟随暴君十多年。

暴君问道,「偏殿的宫女何在?」

李全立刻派人去寻找宫女。

宫女跟随小太监,战战兢兢地走来,一见到暴君,便双腿发软,跪倒在地,连连解释自己是为了去端药,并非故意离开。

暴君极有耐心地听完她的解释,然后,他那薄薄的嘴唇微微开启,吐出了两个字,「杖毙。」

李全挥动拂尘,带着一丝同情的目光看着宫女,「药自然会有人送来,无需你操心。让你守护姑娘,你却轻视这份职责,下辈子记得要更聪明一些。」

宫女哭喊着求饶,侍卫们抓住她的胳膊,她逃到我的脚边,哀求我为她求情。

暴君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我,他的眼神深邃而幽暗。

我有一种预感,如果我开口求情,宫女依旧会被赐死,而且,杖毙的人还会多一个我。他似乎很期待我自寻死路。

我感觉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让我无法发出声音。

宫女被拖走,在殿外执行刑罚,她的惨叫声在空气中回荡,不绝于耳。

暴君仿佛对我的反应感到一丝满足,但似乎又夹杂着一丝失落,他的心思如同迷雾,让我难以捉摸。

他缓缓走近,如同一位王者般将我横抱而起,轻轻地放在床榻之上,那冰冷的气息如同冬日的寒风将我紧紧包围,他低头凝视着我,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,「好好休息,恢复体力。难得有人如此仰慕朕,你可要活得长久一些。」

暴君离去不久,殿外的哀嚎声也随之消散,但我依旧无法抑制那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抖,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,加上一种兔死狐悲的悲悯,让我久久不能平静。

我久闻暴君的威名,但这却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目睹他夺人性命。

我突然意识到,我在情急之下随意说出的一句仰慕,无异于给自己挖了一个深坑。在他眼中,我不过是一个新奇的玩物,值得他花费心思去摧毁我的意志,泯灭我的善良,这无疑会成为他眼中一场有趣的游戏。

真是糟糕透顶,

我竟然惹上了一只疯狂的野兽。

……

我在暴君的寝宫偏殿中疗养了半个月,新来的宫女太监们小心翼翼地侍奉着我,生怕重蹈那个宫女的覆辙。

宫中流言蜚语,说暴君对我情有独钟,可能打算将我封为妃子,纳入后宫。

身边的宫女们用一种隐晦的羡慕嫉妒的眼神看着我,我却只能默默承受。

我并无远大的抱负,只希望攒下一些微薄的积蓄,退休后找个平凡而诚实的男人共度余生。平淡的生活才是我所向往的。

在暴君身边,生活充满了起伏不定,我这脆弱的心灵实在难以承受。

旁人却只当我是在言不由衷。

尽管暴君杀人如麻,危险至极,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,且生得英俊潇洒,依旧会有无数女子前赴后继,有的为了他的权力,有的为了他的容貌,不论是爱他的,还是不爱他的,总有人幻想自己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天命之女,能够俘获暴君的心。

因此,被封为妃子,进入后宫,无疑是令人羡慕的。

我的亲姐姐红药莅临寒舍,紧握我的手,语重心长地说:“岁岁,若你日后飞黄腾达,可别忘了我,我可是要成为你的贴身侍女,享受荣华富贵的。”

我无言以对,只能默默点头。

内心深处,我深知这愿望恐怕难以实现。

宫中流言蜚语,盛传暴君对我宠爱有加,甚至让我居住在他的偏殿,然而自那日他在我面前处决了一个宫女后,便再未踏足那偏殿。

果不其然,我的伤势痊愈后,李全传达了一道旨意,并非封我为妃,而是将我调至御前,成为暴君的贴身侍女。

我脚步踉跄,心中五味杂陈。

我战战兢兢地接受了这份恩典。

03

由于之前宫中盛传暴君欲封我为妃,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,然而旨意下达后,我依旧是个宫女,后宫的嫔妃们因此而沾沾自喜。

尽管如此,她们依旧对我心存芥蒂,因为御前侍女,近水楼台先得月,与暴君的接触甚至比后宫嫔妃还要频繁。

第一天履职,便遭遇了挑衅。

暴君在内殿会见大臣,我在殿外守候,一位风姿绰约的佳人款款而来,容颜娇媚,香气袭人。

我在佛堂中与世隔绝,对后宫的妃嫔一无所知,最近几日我夜以继日地恶补了一些主要的妃子信息,这位佳人应该是桃美人。

暴君的新宠,传闻暴君在御花园赏花时,偶然瞥见桃花树下的秀女,被其美貌所吸引,遂封为桃美人,近来备受宠爱。

“向桃美人请安。”

我心中忐忑,不确定是否称呼得当。

桃美人并未否认,过了片刻才允许我起身,她看到我的脸,愣怔了一下,脸色阴沉地说:“抬起头来,让我瞧瞧。”

桃美人用她那锐利的目光细细审视着我,她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如同恶鬼般狰狞,但随即又绽放出一抹笑意,「我原以为皇上看中了你什么,原来不过是个狐媚子。不过皇上英明,宫女终究只是宫女,卑贱之躯怎能登大雅之堂,即使容颜再美又有何用?」

我温顺地附和道,「美人言之有理。」

桃美人手中捧着一碗汤蛊,「我亲手熬制了参汤,去,向皇上通报一声。」

这可万万使不得,那位暴君正在商议国事,此刻贸然闯入岂不是自寻烦恼?

我婉转地表达了我的拒绝。

桃美人却固执己见,非要硬闯进去,我拦住了她,没想到,她竟然直接给了我一记耳光。

我被打得耳朵嗡嗡作响,对方似乎使出了浑身解数。

幸运的是,李全听到了喧闹声,走了出来,目睹了这一幕,为我解了围,劝说桃美人回去。桃美人在我面前趾高气扬,但在李全面前却显得十分恭顺,留下参汤,叮嘱李全一定要提醒皇上饮用,然后乖乖地离开了。

李全接过参汤,点头答应,转身却将汤给了他的小徒弟喝,然后看到我脸上的巴掌印,显得有些苦恼,给了我半个时辰的假期,让我回去整理好仪容再回来。

我现在有了自己的独立房间,回到房间后,我照了照镜子,天哪,半边脸又红又肿,发髻也散乱了,难怪会被赶回来重新打扮。

她下手如此之重,难道她的手不会感到疼痛吗?

脸上的疼痛如同火焰般炙热,但我刚刚搬来,房间里并没有准备药膏这样的小东西,我只能强忍疼痛,重新整理好发髻,用厚厚的脂粉掩盖了脸上的巴掌印。

等我再次回到御前,大臣们已经离去,暴君独自一人在批阅奏折,我刚踏入殿门,一个砚台就飞了过来,擦过我耳边的发丝,砸到了我身后的柱子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,将柱子上的漆面砸掉了一层。

我僵硬地站在原地,心中充满了后怕。

「您去了哪里?擅自离开岗位可是重罪。」

暴君的声音如同平静的湖面,没有一丝波澜。

我迈着僵硬的步伐,仿佛每一步都沉重如铅,缓缓地挪动着身体,跪倒在他的面前,「皇上请宽恕我的罪过。」

我没有胆量提及桃美人在殿前的闹剧,毕竟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女,而桃美人是他最近宠爱的妃子,轻重缓急一目了然。我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自己耽搁了。

暴君召唤我过去,用他那强有力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,仔细端详着我。

那力度如此之大,我的脸颊疼痛难忍。

「欺骗君主也是重罪。」

我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,他似乎已经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事情,那他为何还要询问我的去向。

这个多事的皇帝,真是无事生非。

「皇上请宽恕我的罪过。」

暴君凝视着我的眼睛,似乎在那一瞬间,他被我的眼眸所迷惑,突然松开了手,用一块丝帕擦拭着手指,仿佛我是什么不洁之物,「你总是让朕宽恕你的罪过,如果朕不宽恕你,你又该如何是好?」

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,只能装作耳聋,没有听见。

幸运的是,暴君并没有在意我是否回答,继续说道:「你被扇了一巴掌,为何不直接来找朕?」

我一脸困惑,为什么要去找暴君呢?

暴君那修长的指尖轻触着桌面,似乎在随意地诱导我,「你这样一位绝世美人,脸上带着巴掌印,趁着罪魁祸首还未离去,到朕面前展示你的可怜,朕不就会替你处理她了吗?」

我依旧感到困惑。

他是不是在试图教我如何在宫中争斗?

04

我小心翼翼地婉拒了他的提议。

不了,不了,我是一个诚实守信的人,不擅长那些阴谋诡计。

暴君的眼中闪过一丝遗憾,晚上便去了桃美人的宫殿,特意带上了我。

桃美人以为今天的汤感动了暴君,非常高兴,晚餐时特意让厨房送来了同样的汤,说皇上喜欢喝。

最后,她瞥了我一眼,眼神中既有不屑又有得意。

我低垂着头,静静地伫立着,仿佛能感觉到那暴君的阴谋正在酝酿,我竭尽全力让自己如同空气般透明。

汤品被端了上来,桃美人亲手捧着,欲将之喂给暴君,然而暴君却一挥手,如同拒斥不洁之物,将汤蛊接过,目光如炬地审视一番,随后轻轻搁置一旁,冷冷地说:「未经检验的汤水,朕岂敢贸然入口。」

桃美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,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附和着。

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怀疑下毒,无疑是对她的极大羞辱。

暴君召唤我前去,命我检验汤中是否有毒。

我无奈,承受着桃美人那冰冷如刀的目光,用银针进行检验。

银针闪烁着光芒,自然是无懈可击,谁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投毒?

「看来是朕错怪桃美人了。」

桃美人的脸色立刻由阴转晴,但她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,暴君接着说:「既然如此,这盏汤就赏给桃美人,作为朕的赔礼吧。」

暴君轻描淡写地说完,随手从袖中取出一包药粉,那乌黑的粉末倾倒入汤中,汤水立刻变得如墨般深沉。

我震惊了。

哪家的皇帝会随身携带毒药?

其他人也震惊了。见我愣在原地,暴君的眼神微微一挑,仿佛在赏赐我一个无声的命令。

我内心抗拒,但他是至高无上的皇帝,我无法违抗他的命令,我端起汤走向桃美人。桃美人的脸色苍白如纸,但她同样不能违抗皇帝的旨意,她向暴君哀求,试图让他改变主意,暴君的笑容却冷若冰霜,「怎么,想要违抗圣旨?」

桃美人急忙否认,脸色苍白,明知汤中有毒,却不得不接过汤蛊,接了许久才发现我并未放手,她用一种困惑的眼神看着我。

我回过神来,松开了手。

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毒,是否致命?那我岂不是成了间接的杀手?

我呆呆地凝视着她,她费力地将汤一饮而尽,不久之后,毒素发作,桃美人开始在她的脸上疯狂地抓挠,越挠越狠,直至脸庞被撕扯得血肉模糊。她一边因疼痛而发出凄厉的哀嚎,一边却无法停止那抓挠的动作。

她的娇媚容颜,就这样一点一点地,被她亲手摧毁。

暴君感到无比惋惜,「多么美丽的一张脸,就这样被毁了。看着实在令人心痛,把她送到冷宫去吧,别让她的惨状吓到了我的小宫女们。」

这个卑鄙的家伙,做坏事的时候能不能不要以我的名义?

桃美人被打入冷宫之后,我意外地成为了后宫所有女人眼中的刺,心中的痛。

我原以为自己仅仅是一个宫女,不足为患,却没想到暴君竟然会因为我挨了一巴掌,而将最受宠爱的美人给处置了。

那种熟悉的危机感再次涌上心头。

暴君的后宫人数不多,但能在他手中存活下来的,都是些不简单的角色。他们使出各种阴险和毒辣的手段,我好几次都险些中招。

我的命运真是多舛,我没有享受到宠妃的荣华富贵,却要承受宠妃的阴险算计。

当初真不应该为那个狗皇帝挡剑,一刀结果了他算了,我愿意为他陪葬。

在我扔掉房间里莫名多出来的金簪,成功化解了一场诬陷偷窃的危机之后,红药忧心忡忡地来看我,「要不我来陪你吧?」

她说她不放心我一个人面对这些困境。

我思考了一下,觉得有个熟悉的人在身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,于是我设法将她调到了宣和殿,成为了一名二等宫女。

05

暴君偶然路过,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,便问我她是谁。我回答说,她是我在佛堂的好友,名叫红药。这些事是瞒不过皇帝的,所以我坦白相告。

暴君沉思了片刻,突然问了一句与此无关的话,「你叫什么名字来着?」

我心中满是泪水,您这样折腾了我这么久,竟然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。

「奴婢名叫岁落。」

「哪两个字?」

「岁月的岁,落幕的落。奴婢诞生于隆冬岁末,蒙先太后恩赐,得名岁落。」

先太后,即暴君的皇祖母,对礼佛情有独钟,那座佛堂便是专为她而建。在先太后驾崩之前,我一直在佛堂里侍奉她,待她离世后,礼佛之人渐少,佛堂的宫人们纷纷散去,各奔东西,只留下我一人在那默默打扫。

红药是后来被分配到佛堂的,据说是在其他宫中犯了错,被贬至这佛堂,这个被人遗忘的角落。

暴君轻声复述了一遍我的名字,眼中含笑,「真是个雅致的名字,听起来不像是宫女的名字,倒像是哪家的名门闺秀。」

我战战兢兢地回答,不敢当此殊荣。

跟随在暴君左右,每天都得战战兢兢,我已经习以为常。

暴君说道,「你以前总是待在佛堂,想必宫里宫外也没怎么游历过,朕带你去走走。」

随后,他便领着我来到了天牢。

在天牢里游历?

我紧紧抓住牢门,不敢踏入,一股陈旧的血腥味扑面而来,令人作呕。

暴君身后跟随着一群显赫的官员,还有狱卒和侍卫,他们居然还能注意到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没有跟上,纷纷回头望来,那锐利而深邃的目光,沉稳而清越的声音。

「你很钟情于那扇门吗?」

其他人也随着他的目光望过来。

我尴尬地笑了笑,放开了牢门,「不,奴婢只是感到双腿无力。」

我还是跟随他步入了天牢,深处关押着两个遍体鳞伤的人。从暴君与大臣的对话中我得知,他们正是当日刺杀事件中留下的两个活口,是前朝残余势力派遣的,分开审讯,供词不一致,一直被囚禁在天牢中受刑。

其中一位被拉至刑架,形如枯槁,一桶盐水泼洒而下,他勉强睁开双眼,目光触及暴君,啐出一口唾沫,随即被狱卒的鞭子狠狠抽打。

那鞭子布满倒刺,勾扯着皮肉,伴随着血液一同飞溅。

我感到一阵恶心,竭力抑制着胃中的翻涌,泪珠不由自主地涌出。

暴君目光深邃地凝视着我,「看到他受刑,你感到痛苦吗?」

「不是的。」我急忙抹去泪痕,试图辩解,却没能忍住,冲向角落呕吐起来。

好吧,现在无需辩解了。

暴君的脸色变得阴沉。

李全迅速上前,递给我一壶茶水漱口,又递给我一块手帕擦拭嘴角,动作熟练。

他似乎总能从袖中变出所需之物?

待我稍作平复,另一人也被带了出来,狱卒在先前那位刺客面前,按压着他的伤口,他的惨叫宛如猪的哀嚎。

狱卒逼迫刺客坦白,刺客却沉默不语,眼睁睁看着同伴在痛苦中死去,两行泪水冲刷过血迹斑斑的脸庞,他反而放声大笑,「死了好,死了好啊!」

暴君嫌他聒噪,命令人将他的舌头割去。

我转过头,不愿再看,暴君不知何时已站到我身旁,捏着我的下巴,强迫我目睹整个过程,「他是个有傲骨的人,朕很欣赏他。折断人的傲骨实在是有趣至极。」

疯狗,呸。

折断有傲骨之人的傲骨,迫使温顺之人疯狂反抗,诱惑善良之人施展阴谋诡计,惩罚阴谋诡计之人不够纯洁,提拔卑贱之人至高位,欣赏他们的丑态。

这行为就像猫科动物,凌虐和杀戮并非为了生存,纯粹是因为饱食终日、无所事事,想要玩弄人心。

暴君,这位嫡长子,自幼便被命运之手定为未来的君王,他的人生之路未曾遭遇过曲折,却不知为何,他的心灵却如同扭曲的藤蔓,长成了一个邪恶的果实。

「你心里是不是在偷偷地咒骂我?」

「奴婢绝无此意。」

暴君轻蔑地笑了笑,递给我一把锋利的长剑,「这把剑,就是那天刺伤你的凶器,朕特意为你保留,现在,你可以亲手报仇了,去结束他的生命吧。」

「奴婢...奴婢不敢...」

暴君的眼眸深邃如墨,他凝视着我,「是不敢,还是不愿意?」

他松开了我,任由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,他的目光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,俯视着我,那双美丽而狭长的丹凤眼,在微微低垂时,更显得不可一世。

「朕一直在怀疑,你或许是他们的同谋。」

06

终于水落石出,原来暴君之所以如此折磨我,是因为他怀疑我是叛乱者。

想想也是,我的出现时机太过巧合。

一个默默无闻,却又美艳动人的宫女,偶然间为皇帝挡下了致命的一剑,随即成为皇帝的新宠,接近皇帝,然后里应外合,利用苦肉计和美人计,传递情报,这一切似乎都太过合理。

暴君心思缜密,生性多疑,自然会对我起疑。

怀疑我,便将我救回,作为诱饵。一方面将我提拔为御前宫女,一方面又让我成为后宫女子的众矢之的,一方面是因为他看不惯我过得太好,想要逼我和他一起疯狂,另一方面则是想要观察我在各种阴谋诡计中是否露出破绽。

但我毕竟不是叛乱者,没有任何破绽可以暴露。

「你的容貌太过引人注目,却在后宫中安然无恙地长到了十六岁。

「朕已经派人调查过你的家世,你出生在清河县的一个偏远山村,家中有父母,两个姐姐,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,因为家境贫寒,人口众多,所以将你卖到了宫中,成为了一名宫女。」

「一位宫女,却胸藏锦绣,你在宫中孤苦无依,却安然无恙,你在佛堂中未曾经历风雨,面对后宫的阴谋诡计却游刃有余。」

那残暴的君王无视了地上的血迹,弯腰靠近我,他那修长而白皙的手指,轻轻拾起剑,再次将它塞入我的掌心,指尖的微凉触感转瞬即逝。

他的气息如烈火般炙热,轻声在我耳边低语:「杀了他。若你这么做,朕将视刺杀之事如无物,你依旧是我朝的小小宫女。」

这是什么情况?

难道我不是从垃圾堆中捡来的吗?

我颤抖着紧握剑柄,思绪纷乱,困惑不解,「我有一个父亲、两个姐姐、一个弟弟,我怎么从未听闻?」

担心暴君误解我的话,我急忙补充道:「自我记事起,我就生活在皇宫之中,自幼在宫中成长,跟随在先太后身边,潜移默化,自然学会了诸多经纶和诡谲之道。」

「哦?」

暴君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和疑惑,那纯净无辜的神情在他身上,竟也显得如此和谐。

「是这样吗?」他低声自语。

我连连点头,「皇上英明,切莫误会了忠心的奴才。」

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,「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。」

有趣?我都快被吓死了。

暴君失去了逼迫我杀人的兴趣,随意一挥手,狱卒便将刺客处理掉了,他将我提起,扳着我的肩膀,让我看着那两具尸体,「你最好不要欺骗朕,否则你的下场会比他们更惨。」

我的身体僵硬无比,直到暴君走远了一些,我才回过神来,跟了上去。

……

我当然没有欺骗他。

我也对我的身世背景感到惊讶,他是如何得知的。

我去查阅了自己的档案,果然与他所描述的一致。

想象一下,在遥远的清河县的某个幽静小山村,或许真的存在一户人家,他们忍痛将小女儿送进宫中,若有人询问,他们或许会回答,那小女儿名叫岁落。

尽管那位皇帝残忍嗜血,行事风格大刀阔斧,但他心思细腻,连宫中多了一个陌生的宫女,我无意间说出的几个好词,他都能敏锐地察觉。因此,这位暴君必定已经派人去那个地方调查过了,而且调查结果与卷宗上的记录完全吻合。

我前往拜访了佛堂的前任管事嬷嬷。嬷嬷年事已高,现在在织造局安享晚年,平日里只需偶尔指导一下绣娘们,生活非常悠闲。

当我找到嬷嬷时,她正无聊地在逗弄蚂蚁。

见到我的到来,她终于停止了对那两只不幸的蚂蚁的戏弄,兴高采烈地拿出茶水和点心来招待我。

「岁岁,这些都是你爱吃的。」

她那热情的态度,显然是想要和我好好聊聊,我连忙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我的来意,「嬷嬷,我是如何进宫的?」

嬷嬷一脸困惑,「你不是早就清楚了吗?」

07

我的记忆非常早。

我至今还记得,在我六岁那年,看到大臣们带来的孩子们参加宴会,回家后,我扑在先太后的膝上,缠着她问,为什么别人都有父母,而我没有?我又是来自哪里?

先太后抚摸着我的头,用慈祥的语气哄骗我。

「乖岁岁,你是皇上从垃圾堆里捡来的。」那时的皇上特指先皇。

这样的话,即使是狗听了也不会相信。

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又多次询问,得到的总是相同的回答,询问先太后寝宫里的宫人们,答案也是一样的。

渐渐地,我明白了,这样的话,即使是狗听了可以不信,但说给人听,人就必须相信。

不是编不出更好的谎言,只是编得拙劣一些,好让我明白这件事是问不出答案的。

从那以后,我就再也没有好奇过了。

重提旧事,嬷嬷的脸上掠过一丝诧异,「为何你又提起这个话题?」

我向嬷嬷坦诚相告,「我发现我的档案里记载着虚假的身世,这让我感到困惑。皇上也察觉到了,现在怀疑我是间谍。」

嬷嬷的神情放松了,她慵懒地倚靠在椅子上,「就这点事?不过是小事一桩。」

我焦急万分,「嬷嬷,你知道我的档案是怎么回事吗?」

「先太后在病逝前,本想为你安排好一切再离开,于是编造了一个身世,打算为你挑选一个好丈夫,直到你出嫁她才安心。谁能料到,先皇被前朝的余孽暗杀,先太后因悲痛过度,也随之离世。选婿的事就这样搁置了,但你那虚假的档案确实已经归档了。」

是这样吗?

原来先太后在临终前还在为我铺路。

我突然感到一阵失落。

「朕身边的小宫女是皇祖母亲手抚养长大的,朕竟然现在才得知。」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悠远。

暴君何时到来的?他听到了多少?

算了,这些他迟早会自己发现。

嬷嬷急忙站起身,拉着我一同行礼,远远望去,宛如一只老母鸡在保护它的幼崽。

暴君亲自扶起嬷嬷,「孙嬷嬷似乎知道很多事情。」

嬷嬷谦逊地回答,「人老了,记得多,也忘得多。」

这是一个既能进攻又能防守的回答。

「那么孙嬷嬷是否记得朕这个小宫女是何时进宫的?」

嬷嬷简洁明了地回答,「四五岁,是先皇带进来的,说是捡来的,看着可爱又乖巧,就交给先太后抚养,以解她的寂寞。」

至于四五岁之前的身世,只有先皇知晓,现在已经无从查证。

孙嬷嬷一生侍奉先太后,她的话自然是可信的,我的嫌疑也随之洗清。

然而,我却感到有些心痛,心中郁结,我一直不敢回忆起先太后,她的离世太过突然。

在离别之际,嬷嬷的声音如同高亢的号角,响彻云霄,她对我说道:「岁岁啊,先太后养育你多年,情感深厚,她希望你能幸福安康。你将来选择夫婿,应挑选一个诚实守信、和蔼可亲、忠贞不渝之人,最理想的情况是,他身边没有其他侍妾。」

我心中暗自思忖,这番话似乎是特意说给那位残暴的君主听的。

先太后从未有过将我许配给暴君的念头。

嬷嬷不愧是嬷嬷,她的胆量如同熊熊烈火,炽热而无畏。

暴君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,「朕这位嫡亲孙子,皇祖母都未曾如此挂念。」

事实上,先太后不仅不挂念,反而对这位唯一的嫡孙心生厌恶,认为他心智有缺陷,总是心怀叵测。

这番话只有我知晓。

我对此深表赞同。

离开织造局后,暴君以一种温柔善良、深情专一的口吻呼唤我,「岁岁。」

我的心脏猛地一跳,预感到他即将有所行动。

我畏缩地强调道:「奴婢名为岁落。」

请不要称呼我岁岁,这让我感到不安。

暴君接着说:「哦,朕名为姬寅。」

皇帝陛下,我并不是在与你交换姓名。

皇帝陛下继续说道:「你之前救驾有功,朕又误会了你,作为奖赏和补偿,朕决定册封你为妃。」

这是打算将我这个老实本分的人,变成他的侍妾。

如果先太后和嬷嬷得知,定会气得七窍生烟。

皇帝陛下确实见不得人好。

我结结巴巴地说:「奴婢不配为妃,奴婢只希望能在适当的年龄离开皇宫。」

暴君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,「你真的这么想吗?」

「当然,奴婢最大的梦想就是这个。」

暴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身上的冷意愈发刺骨,他轻声说道「那就算了」,随后拂袖而去。

08

暴君或许是真的生气了,连续数日,他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话。

我小心翼翼,如同行走在薄冰之上,生怕他一时兴起,以微不足道的借口将我斩于剑下。然而,经过数日的观察,我发现这位残暴的君主在杀人如麻时,并非出于愤怒,而当他真正怒火中烧时,其破坏力反而微不足道。

具体表现在:

清晨更衣时,暴君问道,「李全,朕的玉佩何在?」

李全在一堆琳琅满目的配饰中翻找,最终找到一块玉佩,从众多宫女中将我挑选出来,递给我。

我鼓起勇气,在他面前将玉佩佩戴好。

我回答李公公,「李公公,玉佩已经佩戴好了。」

午餐时,暴君不满地说,「李全,朕不喜欢这道菜,撤去。」

李·复读机·公公像回声一样对我重复了一遍,我面无表情地将他面前的菜肴撤走。

我回答李公公,「李公公,菜肴已经撤去了。」

夜幕降临时,暴君命令,「李全,这里太昏暗了,点灯。」

李·复读机·梅开n度·公公再次找到我,我迅速地点起了灯。

我回答李公公,「李公公,灯已经点亮了。」

深夜时分,暴君又说,「李全,墨水用尽了。」

李公公打开门,想要唤醒在外面守夜的我研磨墨水,门一开,我正蜷缩在台阶上,困倦地打着瞌睡,无论他怎么呼唤,我都毫无反应。

正当李公公感到束手无策时,暴君已经走了过来,好奇地看着我沉睡的模样。

李公公尴尬地笑着,试图为我辩解:「岁姑娘或许是太过劳累了,奴才这就唤醒她。」

暴君一挥手阻止了他,「不必了。」

他低头看着我,我依旧沉浸在梦乡中,毫无察觉,我的头轻轻地点着,显得有些柔弱而可爱,旁边放着一盏精致而华丽的宫灯,与我形成了一幅和谐的画面。

暴君的脸上挂着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,他饶有兴致地审视了我片刻,仿佛在欣赏一幅画作,然后他抬起手,似乎想要唤醒我,但我的头轻轻一歪,如同一片落叶般,无声地落在了他的怀抱之中。

他那深邃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,凝视了我许久,而我则沉睡得如同一尊石像。

正当李全焦虑地认为我将面临斩首之灾时,暴君却轻轻地将我横抱起来,命令李全提起宫灯,亲自将我送回了寝房。

他还细心地为我盖上了一层温暖的被子。

难怪我在清晨是被一股暖流唤醒的。

醒来后,回想起自己竟然在半路上沉沉睡去,我感到一阵惊慌,急忙赶到宣和殿,李公公向我讲述了昨夜的一幕。

我的脸颊不禁泛起了红晕,羞愧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,毕竟在值夜时睡着,还被暴君亲自抱回去,这实在是太丢人了。

但我也无可奈何,我在佛堂时过着老年人般的生活,自从调到御前,我便日日与鸡争早,与夜鸮比晚,最近暴君愈发忙碌,我也随着他熬夜越来越晚,实在是难以支撑。

我在殿外徘徊,不敢踏入,这时,远处走来了一群人,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红衣、风姿绰约的美人,她见到我,眉头紧锁,厉声斥责。

「你这个宫女,在皇上殿外鬼鬼祟祟做什么?」

我一见到来人,立刻恭敬地请安,「给贵人请安。奴婢是御前的宫女。」

我来不及分辨她究竟是哪位妃子,一律以贵人称呼。

红衣美人并未让我起身,而是走上前来,她那戴着长长护甲的手,散发着富贵的气息,紧紧地捏着我的下巴,迫使我抬头。

这一次,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庞,她应该就是虞贵妃。

宫中地位最高的妃嫔。

虞贵妃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女子,据说她出身低微,曾是奴隶,却凭借其非凡的美貌,攀附上了暴君,一步步攀升至贵妃之位,被誉为「王朝第一美人」,她善妒而狠辣,倚仗着皇帝的宠爱,行事张扬,常常霸占着皇帝,不让他去上朝,因此一直被那些有正义感的大臣们斥为妖妃。

不久前,那位专横的君主特许虞贵妃离开宫殿去避暑,现在秋天已经到来,炎热的暑气已经消散,她应该刚刚回到宫中。

虞贵妃也认出了我,她冷冷地说:「我本以为是谁,原来是宫中流传的那个妖娆的女子。我不在的这段时间,什么小猫小狗都敢觊觎皇上了。」

她拥有一双狡黠如狐的眼睛,虽然语气中带着轻蔑,但看着我的眼神却充满了危机、嫉妒和愤怒。

那眼神中映照着我那清澈如水的眉眼。

虞贵妃领着我走进了宫殿,其他妃嫔只能在殿门口徘徊,而她却能自由出入,这足以显示她所受到的宠爱。她亲切地握着我的手,对着暴君娇声请求,

「皇上,臣妾觉得这个宫女非常温顺可爱,想要带回去作为贴身侍女,皇上意下如何?」

09

据说虞贵妃曾向暴君索要过几次宫女,都是那些在御前年轻貌美的,她无法忍受御前有稍微好看一些的人。每次被她讨回去的宫女,没过多久就会消失不见。

这种手段并不高明,只不过是依靠着暴君的宠爱罢了。

宫中的其他女子们虽然嫉妒,却无法模仿。虞贵妃出身低微,行事毫无规矩,这种低劣而残忍的手段在她身上显得格外率真,但如果放在那些出身名门的妃子身上,就会被视为不守规矩。

现在她又故技重施,虞贵妃心中可能已经计划好了如何折磨我。

她从未想过暴君会拒绝她。

因此,当暴君缓缓走来,将我拉开,说你身边有那么多宫女伺候,朕只有她一个贴身宫女时,虞贵妃难以置信地看着他。

暴君仿佛没有看到她的表情,回到书桌前继续批阅奏折,让我为他磨墨。

我轻轻取出磨盘,虞贵妃如同轻盈的蝴蝶般飘然而至,从我手中接过墨石,站在了我平日研墨的位置上,她的声音如同撒娇的小猫,「皇上,才不过数月未见,您就另觅新欢了,早知如此,臣妾便不离开宫中,日日夜夜在宣和殿陪伴您。」

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娇嗔和霸道。

我悠然自得地站在一旁,欣赏着虞贵妃的争宠表演。

暴君的笔尖如同疾风般在奏折上飞舞,他的目光未曾离开过纸张,「她并非新欢,仅仅是一名小小的宫女。」

虞贵妃撅起樱桃小嘴,「皇上从何处寻得如此美丽的宫女,竟比臣妾还要出众,臣妾认为,那所谓的王朝第一美人的称号应当赐予她才对。」

虽然她的话语如此,但她的目光却紧紧锁定在暴君身上,仿佛在期待他的反驳。然而,一个不留神,她的手一滑,砚台从手中滑落,墨汁洒满了地面。

暴君罕见地展现出了温柔的一面,他轻声叹息,「世上无人能与你媲美。你刚刚从行宫归来,旅途劳顿,先回宫中休息吧,研墨这样的琐事,让宫女来做即可。」

虞贵妃得到了暴君的安慰,加之不慎打翻了砚台,心中不免有些愧疚,她顺从地离开了,临走时还不忘瞪我一眼,显然还是想要对付我。

待她离去后,我开始清理洒落的墨汁和砚台,不知何时,暴君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工作,他那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我。当我注意到他的目光时,他低声问道:「你不感到愤怒吗?」

愤怒什么呢?

暴君补充道,「虞贵妃对你百般刁难,朕并未对她进行惩罚,你不感到愤怒吗?」

我回答道,「奴婢只是一名宫女,怎敢与皇上和贵妃生气?」

「若是朕册封你为妃,你便能免受这些人的欺凌,以你的容貌和智慧,定能超越她,为何你就没有一丝野心呢?」他的话语中带着恶魔般的诱惑。

他又想要诱骗我成为他的妃子。

我再次婉转地表达了我的拒绝。

暴君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隐约的不满,「你就这样像躲避毒蛇猛兽一样躲避朕?」

我可不敢承认,急忙否认。

暴君似乎比上次更加愤怒,直接将我赶回了佛堂,「既然如此渴望成为宫女,那就回到佛宫去吧。」

在外人眼中,我仿佛被遗弃了。

我提着行囊踏入佛堂的大门时,心中还有些迷茫……这是对我的惩罚吗?

真的是对我的惩罚吗?

这样的惩罚,我倒是乐在其中。

不会是故作姿态,稍后又会将我召回去吧?

想到这种可能性,我「砰」的一声将大门紧紧关闭。

我绝不回去,与鸡争早的御前大宫女,谁愿意当就让谁当去。

10

在佛堂度过了几天宁静而快乐的日子,虞贵妃就带着一众人马浩浩荡荡地来了。

她认为我被赶回来,是因为她的缘故,于是洋洋得意地炫耀了一番,警告我不要妄想麻雀变凤凰。

无论她说什么,我都诚恳地回应,虞贵妃觉得无趣,便离开了。

她离开后不久,红药回来看我,她现在仍然是宣和殿的二等宫女,焦急地问我虞贵妃有没有欺负我,我回答没有。

红药恨铁不成钢,「你比她还要美丽,如果你努力一点抓住皇上的心,就没有她嚣张的份了。你怎么就回到了这个肮脏的角落呢?」

唉,世事无常,人情冷暖。以前太后还在的时候,佛堂可是宫女、太监们挤破头都想进来的地方,现在却成了肮脏的角落。

我说,「我觉得在佛堂没有什么不好的,何必去趟那浑水。」

红药见劝不动我,便不再多言,放下给我带来的一包食物,看到我绣的帕子,爱不释手,「岁岁,你绣的这只兔子真是栩栩如生。」

「喜欢吗?那就送给你。」

闲来无事,中秋佳节即将到来,我便在帕子上绣制嫦娥、月宫、玉兔。

「那么,我将挑选那块最令人赏心悦目的。」

「悉数赠予你也无妨。」反正我绣制的速度如同疾风。

「不,我选择这块绣有嫦娥的,其绣工之精细,令人赞叹。」

红药获得了一块手帕,心满意足地离去。

在佛堂的岁月如白驹过隙,我原以为会有许多妃嫔前来刁难,然而自那日虞贵妃离去后,便再无人问津。我也未曾再遇见那位暴君。

中秋佳节,宫中的宫女与太监们得以休息半日,众人齐聚御花园,共赏明月,我也难得踏出房门,领取了一盒月饼。

御膳房精心制作的月饼,嗯,美味至极。

品尝间,我瞥见了红药,正欲上前打招呼,却见她今日格外打扮得娇艳欲滴,在水边对着月亮似乎在吟哦,手中的帕子被一阵风吹拂,越过小溪,不偏不倚地落入了一人怀中。

那人正是走在众人之前的暴君。

暴君手中握着帕子,目光投向了对岸那位俏丽的宫女。

无人注意到角落里的我,我在原地驻足片刻,随后抱着月饼默默离去。

中秋过后,宫中便迎来了一位新宠——芍贵人。

传闻中秋之夜,芍贵人赋诗一首,因过于专注,未察觉手帕随风飘走,恰好落入皇上手中,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,清风送良缘。

更巧合的是,那手帕上绣着嫦娥,当时明月高悬,照亮了山河,岂不是美人奔向明月的寓意?美人指的是芍贵人,皓月则暗指帝王。

芍贵人声音甜美,绣艺超群,又能吟诗作对,实至名归地享受着君王的恩宠。

竟有人能背诵那首诗,我不经意间多听了几句,啊,原来是我很久以前写的那首酸诗,只不过稍作修改。

回到住处,我低垂眼帘,凝视着那些剩余的手帕,一一剪碎,然后焚烧殆尽,欺骗、背叛、剽窃,心中百感交集。

不久之后,芍贵人,也就是曾经的红药,便急匆匆地来找我。

她身着一袭绚丽夺目的锦衣,身后紧随着一名宫女,那宫女脸上挂着傲慢的神情,让我感到了一丝生疏。

红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,依旧亲昵地握着我的手,「岁岁,这段时间我一直忙于侍寝,无暇来看望你,真是过意不去。我给你带来了你曾经钟爱的点心。」

我轻轻推开点心,「曾经喜爱,如今已不再钟情。」

她身旁的宫女立刻怒斥道,「放肆,贵人的赏赐是你的荣耀!」

红药立刻制止她,坚称她永远视我为唯一的姐妹,我无需将她当作贵人看待。

一个扮演着严厉的角色,一个扮演着和善的角色。

在一番无关紧要的闲聊之后,红药终于切入了正题,「岁岁,你剩下的那些……」帕子呢?

她没有说完,但她知道我自然能明白,我轻轻一瞥香炉中的灰烬,「就在那儿。」

红药松了一口气,露出了笑容,毕竟那些剩下的帕子是她的秘密,一旦被人发现,查出她之前那个嫦娥奔月的手帕并非出自她手,那后果将不堪设想。

她接着说道:「岁岁,你曾答应过我,若我飞黄腾达,便让我成为你的贴身宫女,享受荣华。然而世事难料,我侥幸先一步获得了封号。那么现在轮到我来庇护你了,你来做我的贴身宫女,我保证不会有人敢欺负你。」

我笑了。

我有拒绝的权利吗?

那些帕子是我绣的,那些诗是我作的,她必然要将我牢牢掌控,一方面防止我泄露她的秘密,一方面让我继续为她绣制物品以赢得宠爱。

而且,她似乎非常渴望我对她心生羡慕。

这种奇怪的竞争心理。

11

我还是被迫收拾行囊,前往红药那里担任大宫女,不过这也不错,别的不说,她的厨艺确实令人赞叹。

她每日烹饪佳肴,送往宣和殿以求宠爱,但若未被接纳,那些佳肴便成了我腹中之物。

有时她对我仅是贪食不满,质疑宫女怎会如此,我便轻笑着反问:「咦?我不是你的姐妹吗?」

红药无言以对,转而继续她的争宠之路。

她日日忙于与虞贵妃较量,这让我得以目睹不少宫中的热闹场面。

姬寅后宫的妃子数量不多,大约只有几十位拥有封号的,她们大多是朝臣进献,或是外国进贡的。他登基之初,依照礼制举行了一次选秀,之后便未再举行过大规模的选秀。

与前几代帝王相比,姬寅的后宫人数算是最少的,他也鲜少涉足后宫,大多数时间都留在自己的宣和殿,对女色几乎无动于衷,因此妃子们总是争相前往御前,因为留在后宫几乎见不到皇帝的面。

姬寅的精力都集中在杀戮和治理国家上,虽然他是个暴君,但并非昏君。当初他接手王朝时,朝中局势动荡不安,前朝余孽横行,夷族不断侵犯,大臣们结党营私,真是内忧外患。

而且先帝突然驾崩,太子临危受命,登基短短几年,依靠果断的杀戮手段,将这些隐患一一消除,国力日益强盛,各国纷纷来朝,进贡美人和珠宝。

当初姬寅举行那次选秀,可能是为了获得朝臣的支持,随着权力逐渐集中到玉玺之下,如今那些妃子对他而言,不过是棋子、玩物,即使当场处死,大臣们也不敢有异议。

整个后宫充满了棋子、眼线、贡品,就像养蛊一样。

那么,为什么要卷入这场纷争呢?

我看着红药那得意洋洋的神情,不久前桃美人也是如此,傲慢地看不起其他宫妃,如今在冷宫里几乎已经无人问津。

宫人们围绕着她试穿衣裳,因为秋猎即将到来,红药正在挑选骑装。

「或许我们还是不要去了吧。」

狩猎场是事故频发的险地。

红药并未采纳我的建议,虽然她并未明言,但我能察觉到她心中总认为我高傲,与她并非同类。

最近有流言蜚语,前朝的大臣们正催促着立后,那些自认为有希望的妃子们都在努力地刷存在感,今年的秋猎比往年多了许多参与者。

但她出身宫女,显然没有机会,何必去凑这个热闹。

红药不喜欢听直白的事实,「陛下能够将奴隶册封为贵妃,必定不是那种看重出身的人。」

红药不仅决定去,还坚持要带上我。

秋猎的队伍浩浩荡荡,妃嫔们的马车位于队伍中央,我坐在红药的马车里,掀起窗帘欣赏着外面的景色,突然间觉得这次出行也是不错的体验。

我从未踏出过宫墙。

我没有亲人,其他宫女每年还能回家探望几次,而我只能在佛堂里抄写经文。

因此,我一直很憧憬宫外的生活,梦想着退休后能在宫外开一家小店,感受人间的烟火气息。

正看得入神,马车周围突然聚集了一群人,红药让我放下帘子,说我最好还是不要露面。

于是,接下来的旅程我感到有些无聊,小憩了一会儿,到了中午,车队停下来休息,红药打扮整齐,出去偶遇暴君了,反正她也不太在意我,所以没有带上我。

我也走下了马车,看到广阔的田野和庄稼,感到新奇,一抬头,便看到了姬寅。

姬寅自然也注意到了我,他那精雕细琢的面庞,眉头微蹙,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。

「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」

啊?

难道有规定禁止我随行出宫吗?

我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惊讶。

姬寅示意身后的臣子退下,他那枣色的常服随风飘扬,他缓缓走来,凤眼微微低垂,瞥了我一眼,随意说道:「随朕来。」

我不得不紧随其后,如同影子般跟随他直至队伍的最前端。帝王的车架华美得令人目眩,恰在此时,红药就伫立一旁,她瞥见我随皇帝而来,一时愣怔,随即羞答答地行礼,柔声细语道:「皇上万安。」接着,她吞吞吐吐地补充,「皇上,她是臣妾的侍女……」

姬寅,「哦?朕的御前宫女,被派去佛堂礼佛几日以替朕祈福,怎的就成了芍贵人的侍女?」

红药结结巴巴,「臣妾,臣妾以为岁姑娘被遣返回去了,臣妾与她情同姐妹,便将她留在身边。」

姬寅在她面前,轻轻握住了我的手,那动作宛若把玩着羊脂玉环,他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凝视着红药,「朕的小宫女,就不劳芍贵人费心了。」

红药的脸色忽红忽白,变幻莫测。

我被姬寅拉上了他那豪华的车架,仍旧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。

姬寅松开了我的手,「她说的可是实话?」

我回答,「半真半假。」

「哦?」姬寅兴致勃勃,斜倚在车架上,显得懒散而随意,「哪里不真?」

我犹豫着要不要揭露红药冒用我的绣品和诗来争宠的事实,虽然我对她的背叛感到不悦,但如果说出来,红药可能会当场血溅五步,我又有些于心不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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